民主黨須重新定位
民 主 黨 必 須 把 一 定 的 精 力 轉 移 到 非 政 治 性 的 議 題 上 ， 確 實 地 為 市 民 做 點 對 生 活 有 益 的 工 作 ， 才 能 贏 取 市 民 的 長 遠 支 持 ， 有 利 於 開 展 任 重 而 道 遠 的 爭 取 民 主 的 工 作 。
早 在 北 京 對 普 選 問 題 正 式 表 態 前 ， 我 就 問 過 一 些 民 主 黨 的 朋 友 ， 難 道 他 們 真 的 相 信 他 們 所 爭 取 的 有 機 會 成 功 嗎 ？
他 們 說 ： 「 這 不 是 成 功 的 機 會 問 題 ， 而 是 原 則 立 場 問 題 ， 難 道 要 民 主 黨 放 棄 爭 取 民 主 ？ 況 且 ， 北 京 政 府 比 特 區 政 府 開 明 ， 我 們 不 應 低 估 北 京 政 府 接 民 受 民 主 的 能 力 。 」
我 問 他 們 是 真 的 對 中 共 如 此 有 信 心 ， 還 是 想 藉 這 種 說 法 令 追 隨 者 肯 跟 著 他 們 走 下 去 ？
如 果 是 第 一 種 ， 民 主 黨 在 政 治 上 是 否 太 幼 稚 了 ？ 既 然 要 與 共 產 黨 鬥 ， 怎 可 以 連 共 產 黨 也 不 了 解 ？ 在 政 治 運 動 中 ， 如 果 連 對 手 也 不 了 解 ， 甚 至 採 取 不 願 去 了 解 的 態 度 ， 怎 可 能 取 得 成 效 ？
如 果 屬 第 二 種 ， 這 亦 不 是 長 遠 之 計 。 虛 假 地 描 述 目 標 的 可 行 性 ， 在 某 個 階 段 ， 或 許 可 以 吸 引 更 多 的 支 持 者 投 入 鬥 爭 的 隊 伍 ， 但 當 群 眾 最 終 知 悉 想 爭 取 的 目 標 並 可 能 時 ， 最 終 可 能 四 散 而 去 。
留 在 建 制 內 還 是 去 革 命
我 曾 勸 民 主 黨 的 朋 友 ， 無 謂 急 於 去 反 轉 豬 肚 ： 逼 中 央 表 態 的 結 果 ， 只 會 把 民 主 的 空 間 收 得 更 小 ， 以 後 要 在 建 制 裏 開 展 民 主 運 動 更 為 困 難 。 可 惜 ， 我 的 民 主 黨 朋 友 旨 在 暴 露 中 共 獨 裁 面 目 多 過 為 港 人 爭 取 具 體 參 政 空 間 。 現 在 中 央 已 為 香 港 民 主 發 展 定 調 ， 民 主 黨 如 不 迅 速 檢 討 形 勢 ， 重 新 定 位 ， 今 後 的 路 只 會 愈 走 愈 難 走 。
民 主 黨 首 先 要 作 出 決 定 的 ， 是 究 竟 還 留 在 建 制 內 玩 選 舉 遊 戲 ， 還 是 準 備 跳 出 建 制 去 組 織 力 量 搞 革 命 。
民 主 黨 可 能 會 說 ， 他 們 從 來 未 說 過 要 搞 革 命 ， 但 問 題 不 在 於 名 義 上 有 沒 有 提 出 過 要 革 命 ， 而 在 於 民 主 黨 的 頭 面 人 物 ， 常 高 調 地 衝 著 中 共 說 要 結 束 一 黨 專 政 ， 但 除 了 透 過 革 命 外 ， 還 有 什 麼 方 法 可 以 在 短 期 裏 達 至 這 個 目 標 ？
在 立 法 會 內 ， 民 主 黨 能 做 到 的 ， 只 是 令 中 共 尷 尬 ， 而 不 是 令 中 共 倒 台 ， 其 結 果 只 是 令 中 共 更 不 信 港 人 ， 進 一 步 收 緊 對 香 港 的 政 策 。
今 天 的 中 共 ， 雖 然 比 文 革 時 期 大 為 開 明 ， 但 是 遠 未 至 於 會 容 忍 自 己 的 管 治 權 受 到 挑 戰 。 鄧 小 平 說 ， 九 七 後 香 港 人 可 以 繼 續 罵 共 產 黨 ， 是 指 普 通 人 可 以 在 茶 餘 飯 後 罵 ， 但 是 絕 不 會 容 許 有 人 在 香 港 組 織 反 共 力 量 ， 而 民 主 黨 匯 聚 民 眾 所 依 靠 的 正 是 民 眾 的 恐 共 、 仇 共 及 疑 共 情 緒 ， 這 正 是 中 共 深 惡 痛 絕 的 。
之 前 ， 中 共 礙 於 要 向 台 灣 招 安 ， 要 香 港 作 「 一 國 兩 制 」 的 示 範 單 位 ， 故 對 香 港 盡 量 採 取 克 制 的 態 度 。 今 天 ， 民 進 黨 已 擺 明 不 吃 這 一 套 ， 中 共 已 沒 有 顧 慮 ； 再 者 ， 中 共 認 為 民 主 黨 完 全 蔑 視 北 京 的 管 治 ， 超 越 了 北 京 可 忍 受 的 底 線 ， 非 出 手 處 理 不 可 。 因 此 ， 我 認 為 未 來 幾 年 香 港 的 政 治 環 境 定 將 出 現 重 大 的 變 化 。
此 之 所 以 立 法 會 已 不 容 某 些 政 治 敏 感 的 議 題 上 ， 而 兩 大 名 嘴 相 繼 封 咪 。 以 我 認 識 的 中 共 、 新 加 坡 政 府 做 得 出 的 ， 它 一 樣 做 得 出 ， 民 主 黨 不 宜 對 此 存 有 太 多 的 幻 想 。
我 絕 非 鼓 吹 民 主 黨 去 革 命 ， 香 港 人 連 加 入 政 黨 也 不 敢 ， 怎 叫 他 們 去 革 命 呢 ？ 比 較 可 行 的 ， 仍 是 盡 量 留 在 建 制 內 ， 利 用 中 共 尚 未 完 全 抓 破 臉 的 空 間 去 爭 取 適 度 的 民 主 。 為 此 ， 民 主 黨 必 須 重 新 定 位 ， 甚 至 不 惜 改 變 自 己 的 政 治 姿 態 ， 去 適 應 新 的 政 治 環 境 。 這 有 什 麼 大 不 了 ， 毛 澤 東 也 叫 過 蔣 委 員 長 萬 歲 。 把 要 爭 取 的 目 標 階 段 化 ， 乃 正 常 的 政 治 手 段 ， 民 主 黨 不 能 只 顧 原 則 ， 不 懂 妥 協 ； 勇 於 做 烈 士 ， 並 非 政 治 上 負 責 任 的 行 為 。
要 和 商 界 建 立 關 係
如 果 民 主 黨 決 定 留 在 建 制 內 玩 政 治 遊 戲 ， 除 了 須 接 受 中 共 會 長 期 在 中 國 執 政 這 個 現 實 外 ， 還 得 接 受 香 港 乃 資 本 主 義 社 會 ， 其 主 導 力 量 乃 資 本 家 ， 非 草 根 基 層 。
西 方 民 主 國 家 的 政 黨 ， 無 不 在 一 定 的 程 度 上 要 反 映 資 本 家 的 利 益 ， 英 國 現 在 是 工 黨 執 政 ， 但 他 的 政 策 已 與 保 守 黨 相 差 不 遠 ， 這 是 資 本 主 義 建 制 的 必 然 結 果 ， 香 港 的 民 主 黨 如 想 留 在 建 制 內 ， 亦 不 得 不 作 這 樣 的 取 向 。
我 並 非 要 民 主 黨 不 再 為 基 層 爭 取 福 利 ， 資 本 主 義 社 會 裏 亦 需 要 人 做 這 方 面 的 工 作 ， 但 民 主 黨 不 應 該 永 遠 站 在 資 本 家 的 對 立 面 ， 動 不 動 就 指 控 資 本 家 為 富 不 仁 ， 勾 結 官 府 ， 欺 壓 百 姓 。 這 種 口 似 以 前 共 產 黨 ， 難 怪 商 界 常 稱 中 共 為 假 共 產 黨 ， 民 主 黨 才 是 真 共 產 黨 。
民 主 黨 這 種 取 態 ， 不 但 資 本 家 不 喜 歡 ， 廣 大 市 民 對 此 也 有 保 留 。 香 港 有 很 多 人 曾 嘗 過 社 會 主 義 的 滋 味 ， 他 們 很 清 楚 ， 打 倒 資 本 家 之 後 ， 可 以 過 些 什 麼 樣 的 生 活 。 如 果 民 主 黨 只 是 善 於 找 到 資 本 家 不 是 之 處 ， 而 無 法 找 到 資 本 家 支 持 ， 最 終 將 難 在 資 本 主 義 社 會 裏 成 大 氣 候 。
資 本 家 不 是 生 出 來 就 是 壞 人 ， 只 是 他 們 較 適 應 資 本 主 義 制 度 ， 在 社 會 上 較 有 成 就 罷 了 。 資 本 家 中 ， 一 樣 有 正 直 的 、 願 為 理 想 而 奮 鬥 的 人 。 民 主 制 度 最 初 就 是 伴 隨 著 資 本 主 義 制 度 一 起 成 長 的 。 華 盛 頓 與 法 蘭 克 林 等 美 國 民 主 的 奠 基 者 莫 不 是 資 本 家 ， 可 是 香 港 的 民 主 黨 卻 視 與 資 本 家 打 交 道 為 一 種 墮 落 行 為 ， 這 叫 香 港 怎 樣 去 建 立 資 本 主 義 民 主 制 度 呢 ？
因 此 ， 民 主 黨 必 須 重 新 檢 討 他 們 與 商 界 的 關 係 ， 不 能 把 商 界 一 概 視 為 已 把 靈 魂 出 賣 給 中 共 的 既 得 利 益 者 ， 否 則 ， 香 港 的 民 主 道 路 只 會 更 加 遙 遠 。
在 非 政 治 議 題 上 也 要 有 建 樹
民 主 黨 應 該 明 白 ， 爭 取 民 主 已 不 可 能 在 三 、 五 年 裏 就 大 功 告 成 ， 這 就 不 能 以 轟 轟 烈 烈 地 幹 他 幾 年 的 心 態 去 制 訂 政 策 ， 須 要 作 全 面 的 長 期 部 署 。
過 去 ， 民 主 黨 似 乎 把 精 力 全 放 在 政 治 議 題 上 ， 對 經 濟 與 民 生 問 題 甚 少 研 究 ， 拿 不 出 一 套 像 樣 的 方 案 出 來 。
無 疑 ， 搞 政 治 是 民 主 黨 的 強 項 ， 容 易 顯 示 出 他 們 勇 於 挑 戰 權 威 ， 善 於 發 現 政 府 施 政 失 誤 ， 獲 取 市 民 掌 聲 。
然 而 ， 處 處 與 政 府 作 對 ， 長 遠 會 予 人 一 種 有 破 壞 無 建 設 的 感 覺 ， 長 遠 難 獲 人 民 的 衷 心 支 持 。
民 主 黨 的 用 意 可 能 是 藉 這 種 策 略 把 特 區 政 府 弄 至 癱 瘓 ， 以 令 中 央 明 白 ， 特 區 政 府 已 失 去 認 受 性 ， 若 不 進 行 普 選 ， 將 無 法 重 建 有 效 管 治 。
但 是 這 類 策 略 只 宜 速 戰 速 決 ， 時 間 一 拖 ， 就 會 產 生 反 效 果 。 因 為 普 通 市 民 不 能 只 顧 政 治 鬥 爭 ， 不 理 現 實 生 活 的 。
就 我 接 觸 的 ， 已 經 開 始 有 人 對 民 主 黨 為 反 對 而 反 對 的 策 略 感 到 厭 煩 ， 他 們 擔 心 ， 令 政 府 無 法 有 效 管 治 的 結 果 ， 只 會 是 人 民 受 苦 。
民 主 黨 可 能 會 說 ， 這 不 是 他 們 的 錯 ， 這 是 中 共 不 肯 普 選 的 必 然 結 果 。 但 人 民 要 面 對 的 可 不 只 是 誰 對 誰 錯 的 問 題 ， 而 是 每 天 的 現 實 生 活 。 對 多 數 香 港 人 來 說 ， 民 主 確 是 他 們 很 想 要 的 東 西 ， 但 想 要 的 程 度 未 至 於 肯 放 棄 正 常 生 活 ， 長 期 為 此 而 奮 鬥 不 息 。 間 中 去 參 加 一 、 兩 次 遊 行 沒 有 問 題 ， 但 不 能 長 年 累 月 都 搞 遊 行 ， 尤 其 是 當 知 悉 遊 行 亦 無 法 改 變 現 實 的 時 候 ， 參 加 的 人 就 會 愈 來 愈 少 。
面 對 這 種 現 實 ， 民 主 黨 必 須 把 一 定 的 精 力 轉 移 到 非 政 治 性 的 議 題 上 ， 確 實 地 為 市 民 做 點 對 生 活 有 益 的 工 作 ， 才 能 贏 取 市 民 的 長 遠 支 持 ， 有 利 於 開 展 任 重 而 道 遠 的 爭 取 民 主 的 工 作 。
(錄自2004年6月份信報月刊)
